第五十章 成长
一辆马车驶进山里。
亭亭与紫影正站在前树荫里说话,远远看到是司马熙的马车,只是来势甚急,却不似司马熙的作派。马车渐渐驶近,驾车的正是阿混混,不等他跳下车来,紫影二人齐声问道:“你怎么现在来了?”只是一个是惊喜,一个却是失望。
阿混混说:“司马先生身边派了几个亲兵过去,却没有识字的,司马先生让我把小五儿接过去,先呆一段时间,等有了合适的人选再让小五儿回来。”
紫影自去准备午饭,亭亭领着阿混混去见秦氏。秦氏听了阿混混的话,看看小五儿,又看看亭亭,煞费踌躇。
阿混混见她一脸犹豫,便学着司马熙凌峰等人的作派说:“现在辽国正和高丽打仗,没有大队的敌军来犯过边疆,偶尔有小股的辽兵来打草谷。凌将军十分勇猛,自从领了我们兄弟在这个小镇防守起,就没吃过亏。司马先生是诸葛亮一样的人,能掐会算的,有许多计谋,况且有我们这些兄弟都是死命效力的,小五儿在司马先生身边极是安全!倘若真打起仗来,恐怕比在大娘身边还要护卫的周全!再说过个一年半载的,怎么也能找到合适的人,我再送小五儿兄弟回来便是。万一碰上我们打个大胜仗,没准儿替您老人家挣个诰命回来。”
秦氏便笑道:“看你这一张巧嘴,死人都能让你说活了!只是庄子上没人,小五儿毕竟也是个户主,以后诸般杂事都要指望他。既然只有半年十个月的光景就能回来,也就罢了,可千万别呆太久了!还有许多田里生活、经家理纪的事要学……”见阿混混躬身施礼,忙拦住道:“好!好!这倒不必!你累了半日了,去歇息一会吧,我们替小五儿打理行装,给你们做饭!你午饭想吃什么……”
亭亭笑道:“紫影已经去准备了。”
阿混混见事已说成,便笑嘻嘻地去找紫影了。
秦氏便收拾东西边嘱咐小五儿说:“你就跟在你姐夫身边,不要乱走乱动,你还没有长个头儿,一时还来不了癸水,你行事切要小心,恐怕军中人多,万一有人看出端倪……哎,你别不当回事,即使真是男孩子也要多加小心,听说有一起坏人是专门欺负小男孩的,切不可什么人都相信……”
亭亭听了大为吃惊,小五儿见秦氏担心,便打岔道:“你看亭亭,不定多想去呢,要不让她去,我留在家里?”
亭亭脸都红了,伸手拧小五儿的嘴:“死小五儿!又来取笑我……”
秦氏忙道:“呸!呸!百无禁忌!”
小五儿便劝道:“娘,你就放心吧!有司马大哥和凌大哥在呢。”见秦氏不再言语,便趁这个空当去找无尘。
无尘听了说:“我不跟你去军中了。我虽不做什么复国梦去刺杀他,但也决不会为他效力,就留下来替你看着这庄子吧。”小五儿点点头,无尘接着说:“我教你的调息运气之法和那几式逃命之招,你一定要勤加练习,这几步路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,随时会去查看的,别被我抓住你偷懒。”
小五儿听了便问道:“你可有什么灵丹妙药,让我吃了好功力大增的?”
无尘笑道:“又在胡说!”两个人说着都笑了起来。
小五儿回到房里,见屋里没人,床上放着打好的包袱,想必娘亲和亭亭都去做饭了。一个人在桌旁坐下,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惆怅。欢喜的是以后又能和以前一样,与司马熙凌峰兄弟三人聚到一起,惆怅的是庄子尚未建成就要离开,这个山谷安宁平静,守着秦氏亭亭,自己似乎真的回到童年,变成了孩子,凡事不用操心,吃好玩好便可。那天听秦氏抱怨白米贵,舍不得买来吃,原本打算改造几亩水田,如今也只得作罢。
忽然又想起做醉枣和果树嫁接的事来,便拿出纸笔来,一边磨墨一边想着该提醒的事。“书到用时方恨少”,中学时学的可怜的一点植物知识,也早已忘得七七八八了,勉强画了两个嫁接剖面图,写了两条注意事项,自己都觉得拿不准,想了想,又提起笔来,填了一行字:“不妨多移植一些果树幼苗。”叹了口气,心下暗道:看来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是对的,知识先进程度落差越大越能凸显出这句话的道理来,可惜自己并未能积累什么真才实学,上一世只是学了些皮毛而已,现在也只剩下一些记忆碎片了。烦恼了一会儿,又自己鼓劲道:自古说“天道酬勤”,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努力,感觉岁月就像是一条长河,每个人都是一叶小舟,逆流而上,若不努力就只能随波逐流,和那些泡沫枯叶一起被命运的旋涡卷来卷去。事到如今,与其怨天尤人、妄自菲薄,还不如在现有的基础上把能做的事尽力做好。
另换了一张纸,刚提笔写道“醉枣腌制注意事项”,亭亭就走了进来,见小五儿在写东西,便坐到她身边来看。
小五儿边写边叮嘱亭亭说:“醉枣腌的好坏会影响口感和保存时间,枣子只能采摘,不能用杆子去打,只捡没伤没裂的好枣,酒要白酒,坛要干净,密封要严……切记若是醉枣吃起来有变软变味的感觉就尽快便宜卖掉!不只是几百钱的事,大虎兄弟冬天的口粮咱们倒不是出不起,‘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’,倘若此事做得好,大虎兄弟们还有别的佃户都看到勤劳养家的好处,庄子上的民风便可向着勤勉一脉发展。倘若做得不好,再被大虎他娘讹住,人心向来便是墙倒众人推,别的佃户看在眼里,以后咱们便不好站脚。此事原本有些冒险,是我考虑欠周,一时冲动了。”
亭亭点头称是:“今年我们只找几个妥当人来腌制醉枣。”
小五儿又拿起另一张纸来递给亭亭:“齐老头儿来了,你将纸上所写说给他听。”见亭亭点头答应,又接着说道:“这个我也没把握,恐怕不是一年半载的事。此事还要辛苦你,做好记录:从哪棵树上截的枝芽儿,又嫁接到哪棵树上,长势如何,果子变大变小,一一都要记下,日后结果多,口味好的便要多嫁接些,此事极为重要又颇为繁琐,若是有个小子替你跑腿就好了!”
亭亭一一应了。
吃过午饭,娘仨儿都在躺在秦氏的大炕上午休,小五儿又叮嘱秦氏善待无尘,他本是个随性之人,不必拘管他,秦氏都应了。说了一会儿话,小五儿觉得刚迷糊睡着,就被亭亭推醒。
跟了众人出门来,忽见大树下,一众顽童正站在那里,一瞬时她只觉心底又暖又酸,无数励志的话涌入脑海里,便向大树下走去。
大虎见她肩上背着包袱,便问道:“小庄主你要去哪里?以后不和我们一起玩了吗?”
小五儿猛然想到他们只是一群纯朴快乐的孩子,生命的全部不只是功名利禄,什么才是真正的圆满,自己亦是时时茫然纠结,又有什么权利去规划别人的人生?难道还要说什么“苟富贵莫相忘”之类的话吗?不由晒然一笑,答道:“我去司马大哥那里呆一段时日。”
三虎问道:“以后不教我们写字了吗?”
小五儿一滞,不由回头向亭亭望去。亭亭呆了一下儿,见小五儿面带为难和恳求之色,便笑道:“以后我教你们好了。”
小五儿上了马车,和众人挥手告别。见众顽童跟在亭亭身后,忽然想道:亭亭长大了,成熟了。一向觉得照顾亭亭为己任,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在照顾自己?一路走来,自己难道还是一个多愁善感、无病**的少年吗,是不是也有所进步,有所成长呢?想到自己将这些半途将废的事都推给了亭亭,她全部接纳,没有推辞,没有怨言,心中不禁充满了感动,上天对我终究是眷顾的,有这么好的兄长,这么好的姐妹,红尘里相伴相辅,难道这些不都是幸福吗?
